試論賈誼對先秦儒家民本思想的繼承和發(fā)展
李仰飛
（商洛職業(yè)技術學院 陜西商洛 726000）
【摘要】西漢初年杰出的政治家和思想家賈誼繼承發(fā)展了先秦儒家的民本思想，主張為政治國要以民為本、以農(nóng)為本，并以民本思想的原則為出發(fā)點，制定了為政治國的政策措施。賈誼對民本思想的論證、提倡和推崇，是民本思想能在漢朝被統(tǒng)治者廣泛采用的重要原因。
【關鍵詞】賈誼；先秦儒家；民本思想；繼承；發(fā)展
賈誼是我國漢代著名的政治家和思想家。他在繼承和汲取先秦的民本思想成果、總結秦亡教訓的基礎上，創(chuàng)立了自己的民本思想體系。在他的政治觀中，“民本”，思想顯得尤為突出，他重新發(fā)掘和高度重視民本思想，這在我國漢代封建社會前期是很少見的。
一、先秦儒家民本思想主要內(nèi)容
中國古代政治思想中的精華之一就是民本思想?；仡欀袊鴼v史，民本思想一直對維系社會的安定發(fā)揮著重大作用，它維護了人民的利益，也極有利于階級統(tǒng)治。民本思想的真正創(chuàng)始人是西周初期的政洽家和思想家周公,他在總結興衰治亂的經(jīng)驗教訓中, 深深地感受到了人民群眾的強大力量，提出了統(tǒng)治者要“敬德保民”、“以德配天”的思想。他認為統(tǒng)治者要想長久統(tǒng)治關鍵就要修德保民，提出了民意對統(tǒng)治者的重要性。周之所以能取代殷商，原因就在于周能“唯德是輔”、能保民，得到了人民的支持。因此周公認為，對人民必須給予重視，只有永遠保民、愛民，統(tǒng)治者才能永久地統(tǒng)治下去，“欲至于萬年惟王，子子孫孫永保民”?！?】
春秋戰(zhàn)國時期，諸侯爭霸，戰(zhàn)亂紛爭，中國社會長期的分裂動蕩時期，諸子各派思想家提出了不同的治世方案，對民本思想也各有不同的看法和闡述。儒家在仁愛思想的基礎上提出了系統(tǒng)的民本思想，儒家的這種民本思想和儒家的“禮樂”思想都是儒家仁愛思想不可缺少的組成部分，它們既是儒家仁愛思想的必然表現(xiàn)，也是實現(xiàn)其仁愛理想的手段 ，孔子寫道“務民之義,敬鬼神而遠之,可謂知矣”【2】，孟子則直接喊出 “民為貴,社稷次之,君為輕”【3】的“民貴君輕”口號?？鬃?、孟子對統(tǒng)治者德與賢的要求和對人民的重視深深影響了歷代的統(tǒng)治者。
《論語·堯》曰“所重:民、食、喪、祭”【4】，儒家創(chuàng)始人孔子認為人民是最重要的，強調(diào)統(tǒng)治者須愛民、富民，寬以待民：“子曰:‘庶矣哉!’，冉有曰:‘既庶矣.又何加焉?’ 曰:‘富之’”【5】，富民就能得到人民的愛戴，寬以待民就能得到人民群眾的擁護。孟子繼承和發(fā)揚了孔子的民本思想，主張“人皆可以為堯舜”，提出統(tǒng)治者要以仁德治民，主張“性善”論的“仁政”學說。孟子說，“民為貴，社稷次之，君為輕”，提出要以民為貴，認為重視人民的人才能得天下，他說“得天下有道：得其民，斯得天下矣；得其民有道：得其心，斯得民矣。”【6】，得民心的關鍵是在政治上要行仁政，不能“虐民”、“暴民”， 要看重人民，應重視人民的意愿，并且還要關注人民生活疾苦，“明君制民之產(chǎn)，必使仰足以事父母，俯足以畜妻子，樂歲終歲飽，兇年免于死，然后驅而之善，故民之從之也輕”，【7】對人民要少用刑法少征苛稅。只要像這樣既能在思想上重視人民又能使人民生活得到保障，就能得到人民群眾的擁護，天下也就能安定。孟子認為得民的關鍵在得民心，主要是能聽政于民，問政于民，樂人民所樂，憂人民所憂，“樂民之樂者，民亦樂其樂;憂民之憂者，民亦憂其憂。樂以天下，憂以天下，然而不王者，未之有也?！薄?】要求統(tǒng)治者時時刻刻都把人民的苦樂放在心上，做對人民有利的事情。為此，孟子要求在經(jīng)濟上“制民之產(chǎn)”，使人民安居樂業(yè)，豐衣足食；在政治上要行仁政，去暴政，順民意，而不偏聽偏信，一意孤行。這樣人民就會和統(tǒng)治者同憂同樂，國家的政策措施就能夠得到人民的支持和擁護，全國就能上下一心，同甘共苦，政權就能鞏固，國家就能昌盛?？酌系膼勖?、富民的思想是以后歷代儒家民本思想的理論淵源，開創(chuàng)了儒家民本思想的先河。
孔孟之后儒家思想的集大成者荀子提出了“愛民”、“利民”的民本思想?！熬撸垡?；庶人者，水也。水則載舟.水則覆舟”【9】，他把船與水的關系來比喻國君和人民的關系，說明人民的擁護對君主統(tǒng)治的重要性，“有社稷者而不能愛民，不能利民，而求民之親愛己，不可得也”【10】。荀子認為，人民支持與信任與否，是統(tǒng)治者的統(tǒng)治能否長久的關鍵，統(tǒng)治者只有做到愛民、利民，施行“裕民”、“惠民” 政策才能得到人民的支持與信任，“用國者，得百姓之力者富，得百姓之死者強，得百姓之譽者榮”【11】，只有這樣“庶人安政，然后君子安位”，才能使百姓安居樂業(yè)，統(tǒng)治者才能維護其統(tǒng)治，國家才能長治久安、繁榮昌盛。
二、賈誼對先秦儒家民本思想的繼承和發(fā)展
賈誼在總結秦王朝的興衰的經(jīng)驗教訓的基礎上繼承和發(fā)展了先秦儒家民本思想，提出了以“安民”、“富民”的民本思想，這是他為政理念的思想基礎之一，在當時的時代有著非常進步的意義。
1、 賈誼對先秦儒家民本思想的繼承
他總結秦王朝施行暴政而亡國的教訓的基礎上，著力抓住了秦王朝的興衰史來說明民心向背的作用。秦王朝“仁義不施”，對人民施行暴政，所以滅亡是必然的。秦亡的教訓使他認識到，“民不可不畏也”，“多力而不可敵也”，人心向背是國家能否長治久安的根本，《過秦論》中寫道：“先王見始終之變，知存亡之機，是以牧民之道，務在安之而已。天下雖有逆行之臣，必無響應之助矣。故日:‘安民可與行義，而危民易與為非，，此之謂也’”【12】，在民眾觀點上，他繼承了孟子的“民為貴”，同時也從荀子重視民心向背的思想中，汲取了政治營養(yǎng)。在總結秦亡的教訓和繼承先秦儒家仁愛、民本思想的基礎上，賈誼建立了自己系統(tǒng)的民本思想。
2、賈誼民本思想的內(nèi)容
（1）為政治國要以民為本、以農(nóng)為本。 第一為政治國首先要以民為本。 “聞之于政也，民無不為本也”【13】，賈誼認為，人民的力量是最偉大而不可抗拒的，國家的安危、存亡、興衰、勝敗，都取決于人民，賈誼在《大政上》中認為戰(zhàn)爭之所以能取得勝利，是因為人民齊心協(xié)力想要奪取勝利；攻城之所以能攻下，是人民齊心協(xié)力想要攻下，這說明人民力量之強大，統(tǒng)治者一定要懂得民心向背的重要性，正是因為人民的擁護和愛戴才使得君主顯得更加威嚴和圣明。賈誼認為，國家的財政收入都源于人民；國君所用所使，都為人民所供。人民是國家須臾不可失去的生存條件。人民是封建國家的生存基礎，所以一個國家，人民如果都愛戴和擁護，就能統(tǒng)治長久，人民如果都苦于其統(tǒng)治，其統(tǒng)治就不得長久，“故夫士民者，國家之所樹而諸侯之本也”【14】。賈誼關于人民在君主統(tǒng)治中的重要性的認識在這里得到了充分的體現(xiàn)。 第二，以民為本就應以農(nóng)為本。在封建社會，農(nóng)業(yè)是其經(jīng)濟的基礎和命脈，更是百姓生活的根本，“百姓足，君孰與不足?百姓不足，君孰與足?”【15】 賈誼認為“君足”的關鍵在于“百姓足”。文帝時，全國已經(jīng)出現(xiàn)“法律賤商人，商人已富貴矣;尊農(nóng)夫，農(nóng)夫已貧賤矣”【16】的現(xiàn)象，針對此情況賈誼認為應該，“驅民而歸之農(nóng)，皆著于本，則天下各食其力，末技、游食之民轉而緣南畝，則民安性勸業(yè)而無縣想之心，無茍得之志，行恭儉蓄積而人樂其所矣”【17】，提出農(nóng)業(yè)經(jīng)濟是國家社稷的基礎，發(fā)展農(nóng)業(yè)生產(chǎn)對國家治理的重要性，認為如果百姓都男耕女織，普遍從事農(nóng)業(yè)生產(chǎn)，那么人民就能夠安居樂業(yè)，過著穩(wěn)定的去生活，不會有非分之想。因此，人民能否安定，天下能否太平，取決于農(nóng)業(yè)生產(chǎn)和經(jīng)濟狀況是否良好。
（2）賈誼以民本思想的原則為出發(fā)點，制定了為政治國的政策措施。第一、愛民和減輕人民負擔。賈誼說對于人民來說，“弗愛則弗附”，統(tǒng)治階級如果不愛護人民，人民就不會依附和順從你，甚至還會遭到其反抗；只有為百姓的生活著想，才能會獲得百姓的擁護和支持。因此，統(tǒng)治者在為政治國的過程中要始終懷有愛民、憐民之心，什么事情都能為民著想。為此，統(tǒng)治者想法設法減輕人民負擔，減少刑法和苛稅，減輕對百姓的剝削。秦王朝正是由于百姓苛捐雜稅繁多，遭受酷刑，“力罷(疲)不能勝其役”，不堪負重，生活陷于絕境，無法繼續(xù)生存下去，才揭竿而起推翻了其統(tǒng)治。賈誼認為統(tǒng)治者只有“與民以?！?，“與民以財”，百姓才能擁護和愛戴他，統(tǒng)治才能鞏固，國家才能長治久安?！肮示又F也，與民以福，故士民貴之;故君子之富也，與民以財，故士民樂之”【18】。賈誼告誡帝王，國君尊貴與否并非其名號，而是能否得到人民擁護，夏桀和商紂王都認為自己是真龍?zhí)熳?，已滅之后，人民都竟相唾罵。所以君主地位和名號都不值得顯榮和尊貴，關鍵是看人民是不是真心擁護和支持。
第二、對人民要行仁政，進行道德教化，還要積極采取富民政策，使人民衣食無憂，安居樂業(yè)。“道之以德教者，德教洽而民氣樂”【19】，統(tǒng)治者對待百姓千萬不能像秦朝一樣采取嚴刑苛法，否則就會官逼民反，只有對百姓能寬厚仁慈百姓才能衷心擁護。因此，賈誼告誡統(tǒng)治者在為政過程中要多用道德教化的手段，不能對老百姓嚴刑苛法。道德教化、禮教的作用最能收到良好的社會效果。
對人民行仁政，施禮教，進行道德教化使人民懂得禮儀的同時還要使得人民富裕起來，使人民豐衣足食，衣食無憂，再加以教化，這樣就會民風淳樸，人民安居樂業(yè)，天下便可長治久安。
第三、選用能夠“愛民”、“富民”的賢臣為官吏。賈誼說，作為人臣，要把能使人民富裕作為功績，把人民的貧苦當作自己的罪責，所以明君應該知賢，忠臣應該愛民。賈誼深知愛民的賢臣對于國家統(tǒng)治的重要性，也深感賢吏難求，“士易得而難求”、“易致而難留”。他提出選拔官吏的原則，即人民的輿論和擁護。人民的輿論和擁護既應是明君任免官吏的尺度，也應是決定官吏官位的大小的尺度?！懊魃线x吏焉，必使民與焉。……故萬人之吏，選卿相焉”。【20】可見賈誼關于官吏選用的標準，是有深遠的歷史意義和積極的現(xiàn)實意義的。
3、賈誼對民本思想的論證、提倡和推崇，是民本思想能在漢朝被統(tǒng)治者廣泛采用的重要原因
賈誼首先提出了“人民必勝”的觀點。他總結出，從古到今，凡是與民為敵者，或遲或早會被人民滅掉，這是對歷史的反思。儒家提出要關心民心所想，“眾惡之，必察焉;眾好之，必察焉”，【21】孟子也說出了“民貴君輕”這樣的話，但他們僅僅是看到人民可以推翻統(tǒng)治者而反復強調(diào)統(tǒng)治者重民，賈誼以“民者，至賤而不可簡也;至愚而不可欺也”【22】來告誡統(tǒng)治者要端正對人民的態(tài)度，強調(diào)仁義、道德的教化對社會統(tǒng)治的作用，反對秦的嚴刑酷罰。
漢代統(tǒng)治者對秦末烽煙四起的農(nóng)民起義的破壞性記憶猶新，所以告誡不能“與民為仇”，一定要減少苛捐雜稅，讓人民能生息修養(yǎng)，減少徭役和刑法，減輕人民的負擔。賈誼多次提出，“饑寒切于民之肌膚，欲其無為奸邪盜賊，不可得也”，【23】應采取積極的富民政策，“與民以財”、“與民以?！?，才能使人民安居樂業(yè)，天下長治久安。賈誼把他的減輕人民的負擔作為治國的基本方略之一，漢王朝當時也迫于形勢，把減輕百姓的徭役和賦稅作為施政的一項指導思想，并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貫徹和實施。賈誼認為，“夫憂民之憂者，民必憂其憂;樂民之樂者，民亦樂其樂。故仁人行禮，則天下安而萬理得矣”，【24】“災”與“?！?，并非純粹在于天命，“必在士民也”，說明統(tǒng)治者必須關心民生疾苦，重視人民的作用，才能維護國家的長治久安，這是為政治國的最高境界。
總之，賈誼的民本思想是對先秦民本思想的繼承和發(fā)展，是賈誼思想中最為閃光的思想點之一。他的愛民、安民、富民的民本思想，不僅在當時，就是在當今乃至后世，都有著非常重要的現(xiàn)實意義。他的這種民本思想，對當今提高人民生活水平，維系社會穩(wěn)定和民族團結，構建和諧社會，都有很大的借鑒意義。
【注釋】
[1]屈萬里.尚書釋義【M】.中國文化大學出版部，1980.
[2]烏恩溥.四書譯注【M】.吉林文史出版社，1990.
[3]《孟子·盡心下》
[4]《論語·堯曰》
[5]《論語·子路》
[6]《孟子·離婁上》
[7]《孟子·梁惠王上》
[8]《孟子·梁惠王下》
[9]王先謙.荀子集解【M】. 中華書局，1988.
[10]《荀子·君道》
[11]《荀子·王霸篇》
[12]于智榮.賈誼新書譯注【M】.黑龍江人民出版社，2003.
[13][14][18][22]《新書·大政上》
[15]《論語·顏淵》
[16]《漢書·食貨志》
[17]《新書·瑰瑋》
[19][23]《新書·治安策》
[20]《新書·大政下》
[21]《論語·衛(wèi)靈公》
[24]《新書·禮》
【作者簡介】
李仰飛，男，中國哲學碩士研究生，陜西省榆林市人，現(xiàn)為《商洛職業(yè)技術學院學報》副主編、思政部副主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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